韓子緒敲了敲門，沒過多久，霍亦揚就過來開門了。

這是教練的單人宿舍，和選手宿舍的格局差不多，只是少了一間臥室而已。霍亦揚的房間收拾的很幹凈，卻透著一股子冷清的味道，倒是和他這個人的性子差不多。

韓子緒也沒有打算拐彎抹角，直接就問出了自己的疑惑。

霍亦揚沒說話，他知道，在青年組就跳出3A的女單不是沒有，沈千舟也不是沒有這個實力，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。或許是因為對沈千舟抱的期待太高了，他當年沒有把自己的花滑生涯繼續下去，不是不遺憾的，即便他沒有表現出來，可那麽多次午夜夢回，他都會想著，如果自己能夠繼續滑下去會怎麽樣。

霍亦揚想，自己或許是在不知不覺中把沈千舟當成了那個實現自己抱負的人，所以才會對她那樣苛刻。

這些話他不知道該怎麽和別人說。

韓子緒又問了一遍，霍亦揚才道：“我只是不想她太急功近利，她這個年紀不需要用3A，也有足夠的實力拿到金牌。”

“教練？”韓子緒幾乎有些沒有反應過來，“急功近利？你說的小船和我認識的是同一個嗎？”

霍亦揚冷著臉：“你到底想說什麽？”

“這個理由實在是太牽強了，你不如說你是擔心她受傷更合理吧？”

“這也是原因之一。”

韓子緒嘆口氣，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霍亦揚這麽不坦誠，他幾乎是有些不解地問：“教練，如果你是小船的話，你會不會上3A？”

霍亦揚沒有說話。

“這不就結了，對於運動員來說，如果不去挑戰難度，那還叫什麽運動員？”

霍亦揚不可置信地看著韓子緒，沒想到自己竟然被教訓了。

韓子緒卻還意猶未盡：“教練，你不要太患得患失了，小船的成就可不止現在的這幾個獎杯，她以後會拿更多的冠軍，世青賽冠軍、大獎賽冠軍、世錦賽冠軍、奧運會冠軍，這些她都會拿到的，我都這麽相信她，你作為她的教練，難道不應該更信任她一點嗎？”

霍亦揚身體一震，他總算知道自己的焦慮來自哪裏了。他將沈千舟當成替自己實現理想的那個人，而在期待之後，他卻有一種深深的恐慌，他害怕沈千舟會像他一樣，害怕命運重演，她也會成為夜空的那顆流星。即便他知道這些擔憂毫無來由，也禁止自己去想，但潛意識裏這種不安定感卻一直都存在著。

韓子緒說完大喘了一口氣，隨即才想起自己竟然用教訓的口氣說了霍亦揚半天，這才忐忑起來：“教練……那個啥，我這是瞎說的，你就當……沒聽見吧……”

“你說得對。”霍亦揚卻點頭道，“我總是想讓小船更穩妥一些，反倒是會扼殺掉她的天性。我應該反省。”

韓子緒呆了：“教練……”

霍亦揚瞥了他一眼，冷笑道：“怎麽？怕我給你穿小鞋？”

“咳咳，教練你哪裏是這樣的人呢？”韓子緒諂媚道，“那個……我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小船？”

“回來。”

“教練？”

霍亦揚無奈道：“誰說我同意她上3A了？”

“可是你不是說……”

“我承認自己過於保守了。但對於小船的訓練，還是要按計劃來。”霍亦揚看了韓子緒一眼，“你把嘴巴閉緊了，否則你接下來的訓練菜單一定會非常精彩。”

韓子緒立刻在嘴巴上做了一個拉鏈的動作，表示自己絕對守口如瓶。畢竟來自教練的報覆可是很嚴重的，更別提是來自霍亦揚這種格外小心眼的報覆。

第二天，沈千舟去高鐵站送韓子緒。韓子緒拉著兩個箱子，其中一個箱子是他自己的，另一個則是沈千舟讓他帶回去的東西，原本只有韓幼南的禮物，但韓子緒多嘴了一句，沈千舟幹脆把所有的禮物都給了他，讓他幫忙帶回延昭市。

“你回去的時候，打這個電話就好了。”沈千舟把徐曉晗的電話發給韓子緒。

韓子緒應了一聲。

此時離發車還有一段時間，沈千舟想了想，才問：“你要不要吃點什麽？”他們出門的早，食堂還沒開門，兩人這會都還沒吃飯。

韓子緒擺了擺手：“我還好，你應該餓了吧，你給我看著東西，我去買。”

沈千舟還沒叫住他，他就已經跑遠了。

十六七歲的少年，身高腿長，臉蛋幹凈白皙，奔跑的時候非常吸引人的目光。韓子緒在賽場上就是這樣，即便他沒有clean，跳躍慘不忍睹，依舊能夠讓全場觀眾為他歡呼，被他帶入節目的氛圍中來。

沈千舟看著他的背影，有些恍惚。有人說韓子緒像霍亦揚，那種對於賽場的掌控力，都是極其罕見的天賦。可沈千舟是看過霍亦揚的表現的，姑且不論技術，霍亦揚只要站上冰場，所有人都會淪為陪襯，如果不是當年的變故，現在的霍亦揚恐怕早就譽滿天下，何至於如今只能當一個小小的助教？

正因為如此，被他寄予厚望的沈千舟才會如此迫切地渴望著勝利，她想要替霍亦揚正名，想要證明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花滑運動員。

可是霍亦揚否定了她。沈千舟又是不解又是委屈，這才難得使了小性子，甚至借著送韓子緒的借口，逃掉了今天上午的訓練。

沈千舟知道自己應該去問問霍亦揚的，他是自己的教練，他們原本就應該坦誠相待，可沈千舟卻逃避了，她甚至有些害怕面對霍亦揚，似乎只要她問了，有些東西就會發生巨大的改變一般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